（要闻）正在消失的老菜场：向左走，向右走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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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方面是传统菜市场的“邻里温情”，构成了人们心中难忘的“上海记忆”，另一方面是新兴的菜市场模式给人们提供了舒适、方便、安全。雷策元摄影刘友娟制图

“农村农民半夜进市场，自己从篮子里挑菜。细雨出帽摇，秋风过米筛桥。”

上海民间的支竹词描绘了近代江南菜市场的日常生活，而看似平淡无奇的菜市场却蕴含着城市的时间积淀和人文情怀。

然而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和网络生鲜行业的发展，越来越多的老菜市场只能在记忆中寻找。

经常被贴上“又脏又乱”标签的传统菜市场真的跟不上城市建设的步伐吗？传统菜场有了突破，超市遍地开花。人的“菜篮子”里还有什么？而什么在默默消失？记者走进上海菜市场了解情况。

你卖水果、蔬菜和鱼

我卖我的缝纫百货商店

李火林，家住黄浦区如意街55号，79岁。

天亮前，李火林起床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餐，打开杂货店的门板，点上黄色的灯。一天的生活开始了。

不像往常一样，不远处浔道街的菜市场昨天关门了。今天，他不得不在东江江阴街的蔬菜市场购买一天的水果、蔬菜、肉类和鸡蛋。

因为下雨，李火林放弃了自行车，步行去了。出百度路，顺着王家口街往南走，过三个路口右转，走进董家渡泥泞蜿蜒的小巷。出了巷子，到了东江江阴街市场，鞋子上已经沾满了泥水，裤子和袖子都被雨水浸湿了。这一次，他单程比平时多花了15分钟...

“我过去常常在家门口买食物。现在去买菜，路上还要走半个多小时。”李火林二十多岁娶了老婆，搬进这个老房子，在如意街住了近半个世纪。他口中的“前门”是夏紫路市场，曾经在上海很有名。

李火林的妻子比李火林小一岁，从出生就住在这里。在她的记忆中，东起华谊街，西至朱七街的一段夏紫路约500米长。与外郎家桥街的路口是这一带最热闹的地方。早上，居民起床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买食物。这条老街也挤满了人。鹅卵石街道旁边，楼下铺着一排门板。小老板都是做小生意的，和路边的大排档没有关系。你卖你的水果蔬菜鱼，我卖我的缝纫百货和烟酒。

夏紫路菜市场的东侧靠近黄浦江。当时浦东有很多农田。菜农坐渡船过河，在附近做生意。有时候新鲜的水产品到了，伙计们推着黄鱼车过去，大叫:“让开！让开！”后面跟着一群想早点试试的人，因为这种新鲜货只能在夏紫路买...

“城市总是在发展。我们在市中心。过去，汽车过不去，肯定过不去。”和李火林家做了几十年邻居的沈，清楚的记得十几年前，相关部门陆续开始整顿路菜市场，黄金地段的路菜市场也在清理。随着一系列旧城改造项目的推进，道路菜场消失，道路拓宽清扫，新房拔地而起。曾经拥挤在夏紫路的市民小贩们分散到新建的室内蔬菜农场。

菜市场跟不上城市？

有人告诉李火林，浔道街菜市场要重建了。未来，一个标准化、超市化的大型蔬菜市场将在原址开门迎客。对此，居民们很期待，但他们不可避免地感到难以言表的担忧。

传统蔬菜农场的消失不再是一个新话题。每隔一段时间，旧菜市场改建或拆除的消息总会进入大众的视野:

在北京，曾经被称为北京四大菜市场的东单菜市场、西单菜市场、崇文门菜市场、朝内菜市场相继关闭或搬迁；

在天津，占地3000多平方米、服务周边数千人的长春路菜市场被关闭；

在杭州，陪伴萧山人近10年的小南门菜市场倒闭了；

在上海，今年3月，著名的百年老菜场唐家湾菜场正式向大众告别...

在中国城市，传统的蔬菜市场正在迅速消失。

人们不禁要问，经常被贴上“脏、乱”标签的传统菜市场，是否跟不上城市建设的步伐。

有的可能是因为经济原因，比如长期经营不善，不得不关门调整；有些是由于环境和健康问题。有些菜市场虽然方便，但环境肮脏凌乱，对附近居民的生活环境和城市形象造成不良影响；再加上超市和生鲜电商的快速发展，传统菜场的客流已经分流；此外，城市中心的许多蔬菜市场位于黄金地段，通常占地面积大，价格昂贵。为了商业利益，一些开发商将蔬菜市场拆除或搬迁到遥远的地方。

从2005年开始，上海基本完成了10年标准化菜市场1.0版的硬件改造，告别了道路菜市场和不规则的小菜市场；从2015年开始，“商场超市管理模式与购物环境”新版本2.0模式逐渐走进人们的生活。

“日子终于稳定了，没必要天天跟城管打游击战了。”

这些新的食品市场怎么样了？

一些从传统菜场升级而来的标准化菜场受到了欢迎，如福中菜市场。

每天早上2: 30，赵清华和妻子李玉荣准时起床，开着他们的小商务车去江桥进货。五点，满载蔬菜的夫妻来到复兴中路1239号福中菜市场。

李玉荣无意中打开装着各种蔬菜的大袋子，剥掉卷心菜最外层的叶子，把它们堆成整齐的小山，包括山药、大葱、青椒、青豆、西红柿、玉米...20多年在上海卖菜的经历，让这个聪明的山东女人懂得了每种蔬菜的摆放和定价。

“以前我们在南昌路的马路市场卖菜，每天早上八点收。有时候一天的菜卖不完。我们总想着另找地方卖菜，天天跟城管打游击战。”李玉荣在采摘蔬菜时告诉记者，10年前，南昌路和嘉善路-永康路被取缔后，福中食品市场建成，夫妇俩租了一个摊位。日子终于渐渐稳定下来，现在进运蔬菜的工具也从自行车变成了三轮车，变成了汽车。

菜市场的变化带来的生活的改变，远不是卖菜的人能感受到的，尤其是从小就住在这里的华师傅。坐在开了25年的向阳南路炸鱼店，华师傅回忆说:“我在这里住了60多年。以前的街边菜市场被人说脏、乱、穷，每天早上五六点就被街边小贩叫醒。看现在，清清爽爽。”

记者走进福中菜市场时，外面正下着大雨，但菜市场的地面仍然干净清爽，没有水印和杂物。据福中菜市场经理徐建国介绍，福中菜市场每天产生的垃圾多达6吨。市场专门聘请了8名清洁工负责市场的环境卫生。除了日常保养之外，每天早上6点和中午12点还要彻底清洗两次。福中蔬菜市场也是上海最早安装中央空调整的市场之一。

食品市场除了努力改善环境，改变人们对传统食品市场“脏乱差”的印象外，还设立了价格监督员，并在二楼设立了专门由食品市场经营的摊位。摊位上的蔬菜直接从崇明的果蔬基地购买，几乎以成本价出售，方便人们在市场上进行比较，起到平衡市场价格的作用。

在徐建国看来:“随着城市发展到现在，传统的食品农场必须提升自己的能源水平，以满足消费者的新需求。食品安全、环境卫生和管理升级是做好这三件事的关键。”

“抛弃”了传统的菜市场，她转向了生鲜超市的“怀抱”

传统菜市场的另一个新替代品是生鲜超市。永辉，一个步行距离福中市场不到十分钟的蔬菜，就是代表之一。

每天早上，潘女士把儿子送到对面的健翔小学后，就走进这家生鲜超市。在门口抓个购物篮，口袋里的手机会自动连接wifi。

早上七八点，是买菜的高峰期。这时，潘女士会去二楼买一些零食、饮料和日用品。当她买完下楼的时候，已经有一大堆送孩子去采购的人已经走了。这时候因为补货及时，货架上的菜就不会出现“拣剩下的”，而且还是很丰富的:中间的货架是便宜的水果蔬菜。右边的冰柜里整整齐齐的装着高端的水果蔬菜，左边的冰柜是米饭面条油，然后就回去了。一排冰柜将干燥区和潮湿区分开，并放置了各种肉类、鱼类和海鲜...

潘女士在称量了一些家人喜爱的品种后，打开手机，扫描了标签上的二维码，出现了该食品的生产信息和销售店铺信息:产品名称、发货日期、保质期、保鲜期、供应商、制造商、生产地址、店铺名称、负责人、联系电话...最后，她在门口的收银台付款。她没带钱包也没关系。用微信或者支付宝扫就行了。

在潘女士看来，这家生鲜超市相对于传统的租档菜市场有着明显的优势:“传统菜市场以个体户为主，食品安全肯定不如统一品牌监管方便。而且生鲜超市都是大批量采购，统一定价。蔬菜的价格并不比小商小贩贵，有时候还比他们便宜。”

数字化系统的便捷性在生鲜超市管理系统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。“比如韭菜昨天的进价是2.9元一斤，今天涨到了3元一斤，后台系统会自动生成今天的新价格；另外，断货补货也可以一键放到统一的系统上，生产基地直接补给。”尚书永辉嘉善路店经理陆说:“每个食品标签上的二维码其实就是我们的食品安全追溯系统，不仅方便消费者了解信息，还实现了源头可查、目的地可追溯。责任可以追究。”

几年前，70岁的刘慧芳彻底“抛弃”了她大半辈子买菜的传统菜市场，投身于生鲜超市的“怀抱”。她对记者说:“我分不清价格，老是被不好的商贩折磨。现在超市管理刚刚好，价格合理可以自己挑，吃的也比较安全有保障。”

然而，有许多不同的声音。有人说超市的菜没有菜市场的新鲜；有人说，超市里每一道菜只有一个产地，只有一个价格，选择余地太小；有人说超市排队太久了，说排队结账很重要。买小菜不如去市场上买方便...

陆经理介绍说，该店的顾客主要是两类人。一种是早上送孩子去读书的老人，晚上打折来买东西的中老年人。他们主要看商品价格便宜；第二，白领和外地人讲究食品包装和新鲜度，主要买优质的果蔬。

“每个人的消费习惯都不一样。像现在这样，相对较近的范围内既有传统的菜场，也有超市，可以满足附近市民的多样化需求。”陆经理说。

在超市，你面对的是货架，而在菜市场，你面对的是人

有人叫好新菜市场的干净和管理服务，有人还记得老传统菜市场。

对于“怀旧派”来说，旧菜市场的价值不仅仅在于买菜，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。每天，各种各样的故事发生在这些古老的食品市场，它们成为大城市没有多少社区公共空房间来滋养邻里温暖的地方。

2015年，同济大学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周建曾强调:“旧城的城市结构是小、特、小、杂。这些地方的菜场都是一样的，要有自己的特色。他们是在长期积累中形成的商人和卖方之间独特的个人关系，这也是许多外国城市食品农场的特点。”

再来看上海地方志，上海老城区的菜市场有着鲜明的特色:“三角菜市场的海鲜和鱼圆海鲜；福州路菜市场猪内脏；蔡氏街的家禽野味、鱼翅海参；dzmz市场的牛肉很有名。很多菜场也会根据当地居民的特点经营一些特产。”

以虹口区三角菜市场为例。历史悠久，曾是上海大型室内菜市场。

“当时三角菜市场有三层，品种齐全，应有尽有，需要的东西都可以一次买到。小时候要烧年夜饭或者请客。我父母会带我们离开杨浦。”刚刚从虹口区副食品公司退休的关回忆说。

90年代，这个老式菜市场品牌成为标准化菜市场的先锋，原来的三角菜市场变成了附近十多个标准化连锁菜市场。

不过老上海人还是对过去的三角场景念念不忘。“提起老菜市场，总是充满故事和回忆。”关对说:

因为传统菜市场凝结了上海的人情味。有人描述过，上海人和小菜市场的关系就是眼睛和鼻子的关系，每天都要见面打交道。

上海家庭主妇早上第一次见面，往往会有这样的问候:“现在的小菜市场是不是贯穿着感觉？”每天都有居民聚集在市场买菜，但他们并不低头抬头。久而久之，生面孔就变成了熟悉的面孔。张的妈妈和李阿爸都认识，都知道哪个摊位菜好，哪个摊位便宜。

北京城市规划设计院云平台创新中心秘书长毛明瑞在讲话中说:“菜市场不仅是一个交易的场所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——社会功能。老人和老太太去赶早市，去菜市场买新鲜蔬菜。事实上，他们同时到达了同一个空房间，形成了一种社会关系，这也是一个社区认同和社区凝聚力的机会。超市有很好的保鲜措施，所以你去超市的时候，那时候不会固定，大家见面的机会会少一些；更重要的是，你在超市买菜，面对货架，而在菜市场，你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，这是社区人情味的来源。”

逛菜市场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方式，菜市场熟人的人情味是很多上海人热爱传统菜市场的原因。

甚至有人说，想了解一个城市，就去菜市场。

食品市场的社会功能没有得到充分重视

如今，新建的标准化超市农场应运而生。他们方便、整洁、卫生，并有良好的管理服务。但有些地点不像以前那么方便，缺乏地方特色，有些“冷”。

李火林感慨道:“别看现在买菜，都1公里远了，但是对于很多年纪大的人来说，每天都要辛苦很多！”

中国蔬菜流通协会会长戴忠九认为，总的来说，“15分钟到达”是消费者相对可以接受的距离。以前大家都是走路，现在可以坐公交车，也可以开车，但是这个时间标准没有变。无论是哪种交通方式，花费的时间都不能超过15分钟，这一点在菜市场的布局中要充分考虑。

东鸡街菜市场的负责人陆告诉记者，目前的东鸡街菜市场只是附近居民购买食品的一个临时分流点。董家渡路市场前几年拆迁后，很多老居民走了，到市场的距离变长了，所以现在的客流只占前一个的三分之一。这个市场未来会不会留，很难说。

事实上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，传统菜场的消失并不是中国特色的问题。早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，美国的一些大城市就经历过菜市场的“沙漠化”现象:

为了方便管理，政府出台了限制菜市场发展的措施，城市菜市场大面积关闭，一些以前很受欢迎的菜市场迅速消失。菜市场的沙漠化给居民带来了极大的不便。经过调查，空一些地区的公共管理局决定在该市重新建立蔬菜市场，并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。

"蔬菜市场是社区中最有活力的地方."周建指出，正因为如此，食品市场在国外的地位非常重要。法国、意大利、西班牙等国的一些著名的食物农场可以在原址上生存数百年。“国内的粮食农场经常变换位置，主要是因为粮食农场的社会功能没有得到城市管理者的重视。”

有学者说:“文化有载体，菜市场作为城市建筑是其载体之一。如果它们全部消失，不仅原有人口的居住聚集地将被打破，空的房间也将被“格式化”，这座城市的许多文化记忆将慢慢消失。”

传统菜市场的“邻里温情”一方面构成了难忘的“上海记忆”，另一方面新兴的菜市场模式为人们提供了舒适、方便、安全。上海人的“购物路”是从左往右走的？需要更多的思考和探索。(实习记者雷车源)